话音刚落,咔一声。
木门被轻轻敲动,细微却像夜里破空的箭声,让姑侄二人骤然僵住,几乎因先前的阴影同时紧紧地抱在一起。
李庭芝面色骤白,压着狂跳的心口,将槊儿推回屋内:"进去,别出声。"
说完,她屏住呼吸,贴着冰凉的墙面,缓缓朝墙缝探去。
就在她的视线越过缝隙的那一瞬。
她与门外之人的目光,猝不及防撞上。
像雷霆在静夜里无声炸开。
那一刻,无声的震颤,不可言说的愧疚,以为能永远埋葬的情感,全都在那一眼里,毫无遮掩地溢了出来。
李庭芝喉间倏地一紧,胸口仿佛被什么攫住,连气息都忘了换。
她唇瓣轻颤,几乎是本能地唤出那个许久不曾叫出的称谓。
"许大哥"
墙外的许萱也怔住半息,随即露出焦急的神情,他压着声线,往墙缝贴近了些:
"李世妹,我全都听见了。"他眼中闪着急切与决意。
许萱声音一沉,几乎是恳求,又像在护住什么,"让我帮你罢!"
他四下张望,怕被旁人察觉,语速随之加快:
"我在永川有可信任之人。"
"永川的周太守是个清正君子。"
"姓赖的就算在余杭能呼风唤雨,也绝没本事把手伸到永川去。"
他低低压着嗓,靠得近得几乎隔着墙缝触到她的呼吸,嗓音貌似恳求:"李世妹,你不用独自扛,让我以世兄的身份,照顾你一回,行吗?"
望着她时,许萱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痛,声音近乎哀求。
李庭芝垂下眼眸,心里百感交集,虽顾忌许萱已有家室的身份,却也说服着自己:"许大哥只是心肠好,可怜她的遭遇罢了!"
她深吸一口气,终于做了个几乎是放手一搏的决定。
微微颤抖的手,伸向角门的门把。
门缓缓被推开的一刹那,冷风卷入室内,却也卷出了两人之间长久压抑的情感。
墙缝被拉开的瞬间,目光交汇。
李庭芝抬起头,望进许萱深邃的眼睛。
她强颜欢笑,笑容里有倔强,有决绝,也有被压抑太久的情感。
心中涌起的悸动,让她几乎忘记了身外的危险,面对他时,只有信任。
她父兄与母亲都已经不在世了,她如今还能信任的人,除了槊儿也只剩下他了。
她微微抬眸,看向靠近的许萱,轻声说道:"既然许大哥在永川有旧友,那就劳烦你替我写封引荐信吧。"
声音里有一丝委婉的恳求,也带着一抹倔强的坚决,更有着极力隐藏的情感。
待许萱进门,她轻手轻脚地把门栓上,又引他到案前:"这,笔墨都在这里。"
她请他坐下,而自己低头垂眸,拿起研磨的墨条,在砚台上缓缓磨开。
手指与墨汁摩挲的声音轻柔,却似乎也在掩饰心头的微微颤动。
李庭芝原本专注于手中的墨,却不敌心境,顺着宣纸偷偷瞥向许萱,只见他笔锋稳健,字字落下,认真而专注。
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,暗自舒心,唇角轻扬,原本暗淡的双眸也在微光下亮了起来,那画面正是从前她无数次想象过的情景。
她本以为,那位赠她壮元玉扣的男子,便是她此生的归宿。他们将来会有无数这般,安宁且平和的日子。
屋角,李槊悄悄从门缝探出头来,见屋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,她先是犹豫了一下,随后轻轻走出。
李庭芝见到槊儿,她的表情顿时放松了起来,伸手招她过来,低声解释道:"槊儿,这位许大夫,是你父亲的知己友人。"
她微笑着,又轻轻调侃道:"许大夫来咱们李府拜访那年,你年纪尚小,是不是记不得人了?"
许萱听见她提起往事,手中顿了顿,笔尖的墨迹瞬间在纸上微微晕开。
那一刻,他的眼神深了几分,像是被牵引回往昔,心中也禁不住揪紧了起来。
那份最初始的悸动,悄然刻进他的心底,任岁月如何流转,也未曾斑驳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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